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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剧照

文海南日报记者徐晗溪

近日，由作家亦舒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虽已收官，但本剧所引发的话题热度依旧不减，被视为本年度现象级电视剧。

小说《我的前半生》是亦舒致敬鲁迅先生《伤逝》的作品，三部作品的女主角皆叫子君，故事背景分别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七八十年代的香港和当下的上海。不同时代，子君不一样了！然而电视剧之于小说，从沉寂精致到众声喧哗，总有一种“美则美矣”的感觉！

娜拉走后怎样

1923年12月26日，鲁迅先生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上做了题为《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从易普生的话剧《玩偶之家》谈及娜拉出走后的命运。娜拉系《玩偶之家》的女主角，该故事讲了她从爱护丈夫、信赖丈夫到与丈夫决裂，最后离家出走，摆脱玩偶地位的自我觉醒过程。

不同于当时流行的歌颂恋爱至上的作品，也不同于传统名著中以死殉情的悲剧，鲁迅先生认为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故他在演讲中指出娜拉出走后的命运：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两年后，鲁迅在中篇小说《伤逝》中，续写了娜拉出走后的故事，敏锐地发现隐藏在恋爱婚姻自由背后的危机，故事最终也以一“伤”一“逝”结局。亦舒则从《伤逝》中找到灵感，重写了涓生与子君的结局，给了娜拉第三条出路——有事业、更坚强、更美丽、被更值得的男人爱。

女性自我觉醒是好的，可无论哪个时期的娜拉，出走之后，首先面对的是现实的问题。在《伤逝》的时代，子君找不到工作，自然以死结局。相比之下，在八十年代的香港与新时代的上海，子君能够逆袭，首先应该感谢时代给了自己可以自食其力的机会。

亦舒女郎千变万化，有章小蕙式的玫瑰，也有施南生样的蒋南孙，燕瘦环肥，或美艳，或干练，但为人处世很是强调姿态好看。“人要脸，树要皮。一个女人失去她的丈夫，已经是一最大的难堪与狼狈，我不能再出洋相。”这是子君的内心独白。

美剧《傲骨贤妻》中的Alicia也曾面临处境类似的艰难时刻，丈夫原是州检察官，后被揭发召妓及贪污丑闻而被收监，自己不得不重返职场，从初级律师做起，扛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在影视作品中，无论是子君，还是Alicia，通过工作，再次重拾人生，命运也由此改写，那么工作对女性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活泼有生机的美

电视剧《我的前半生》中的子君，因其大红大绿的高饱和色着装，被许多书迷吐槽这是假的亦舒女郎。小说中的子君打扮得宜、能说一口流利英语，品味不俗，穿开司米呢长裤，还要把裤脚钉起，审美俱佳，所以日后才能挖掘天赋，成为一名陶艺家。

虽然电视剧与小说中的子君品位相差较大，但有一点却是相通的——离婚后的子君看上去更美。“以前你四平八稳，像块美丽的木头，一点生命感也没有，现在是活生生的，眼角带点沧桑感。”小说中借由唐晶、涓生讲出了子君的变化，到了电视剧里，贺涵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花瓶没有攻击性，生龙活虎才最危险”。

被锦衣玉食豢养的子君是全职太太，家务由保姆打理，取悦丈夫是她唯一的工作，换言之，那时的子君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没有独立之思想与精神，只是丈夫的附属品。工作后，虽是粗茶淡饭、从早忙到晚，却有了有股精气神，正是这股顽强的劲，让子君变得有生气，不再是可爱的塑料花。

与一般的影视剧不同，《我的前半生》中的人物扮相也颇受关注，尤其是唐晶的衣品更是广受赞叹，被视为亦舒女郎应有的样子。对许多70后女性来说，她们的审美教育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女作家们完成的，琼瑶女郎是长发大眼清纯系，三毛是长袍旧镯子的潇洒不羁风，亦舒则示范了都市女郎的生活方式。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香港进入飞速发展黄金时期，也因此有“亚洲四小龙”之一的美誉。小说《我的前半生》便是描写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社会，如唐晶般的独立女性投身中环，从事金融贸易工作，并逐渐成为大公司的中高层，多金、有品，亦舒写的便是这些女性的故事。

70后是改革开放以后成长起的一代人，到了九十年代，内地经济飞速发展，这代读着亦舒的书长大的人，也开始步入职场，亦舒女郎、香港TVB电视剧给了她们有关职业女性借鉴模仿的范例，故电视剧的背景也挪到了上海陆家嘴。女性不再以离婚前的子君为榜样，而是向往唐晶的职场走路带风、回家懂得享受生活，既豪爽，又精致，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

缺了小说的掷地有声

子君与Alicia都是靠朋友的帮助获得重返职场的第一份工作，不同的是，电视剧中子君的朋友会开外挂似地一路助攻，Alicia大多数难关还是要靠自己打怪升级。许多中国职场剧最后都会变为打着职场的幌子谈恋爱，女主角总是有用不完的主角光环，男一号、男二号会齐心帮助她摆脱困境，陷入“女主”戏的套路。

比起经济独立，女性更需要人格独立，这种独立不是完全排他，而是有底气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并勇于为这种选择买单。不同于小说中层次更丰富的唐晶，电视剧中唐晶塑造得比较脸谱化，使得贺涵爱上感性、惹人怜惜的子君，更显顺理成章。

从古代女性的“三从四德”，再到现代女性的“头顶半边天”，中国女性虽然经济地位、就业率名列前茅，但仍然活在男强女弱的固化审美中，就像电视剧中子君逆袭更多是依赖贺涵的帮助，而非自我内化的崛起，甚至子君想要变得更好更努力，也是为了值得贺涵对自己的帮助。

从“女为悦己者容”到“女为悦己者奋斗”，电视剧中子君的逆袭不是自我觉醒，而是从取悦一个男人的审美到满足另外一个男人的喜好，无论是做家庭主妇，抑或职业太太，其本质并无差异。诚如百余年前，鲁迅先生所呐喊地那样，“她除了觉醒的心以外，还带了什么去？”

在小说中，亦舒给了答案，子君有朋友、有发自内心喜欢的事业，有勇敢的心、有不怕艰辛的智慧。还有一个旗鼓相当的闺蜜唐晶，在阳光下、在雾气中，脸上都有有一层晶莹的光采，那么愉快，那么自然，那么风轻云淡。她们是一样的姿态，不言输亦不言老，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