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欲望(朦胧细雨朦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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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欲望

朦胧的欲望

一个年逾半百的资产阶级鳏夫爱上了他的女仆,年轻美貌的孔奇塔。孔奇塔对他卖弄风情,表面上接受了这位年龄上可以做她父亲的富翁的爱,却又不让他真正得到自己。他们一起旅行、同居,但某某一直穿着一条贞洁裤,这让富翁痛苦不已。她口头上的理由是:“我爱着你,我们一起拥抱、睡觉,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做爱呢!一旦你真正得到我就不会再爱我了。”

没有什么比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位十七八岁处女身体的欲望更直接、更不“朦胧”了!那么布努埃尔这部《朦胧的欲望》究竟意指何在呢?也许可以说,富翁的欲望由于一直得不到满足且总在最后的时刻遇到一堵难以逾越的墙,因此与欲望的结果之间总是隔着一段朦胧的距离。这是最直接的一种解释。它洞悉了欲望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欲望总是通过某种永远难以企及的无限之物才被最强烈的激发起来。此外,作为为男人欲望对象的孔奇塔本身有没有欲望呢?电影中的孔奇塔的意图是含混的,她时而是一个玩弄男人感情、骗取钱财的女骗子,时而又成为某种对爱情有着自己独特理解,因此一再考验自己男人,追求某种纯洁之爱的女人。孔奇塔的内在心理真实度因故事是通过富翁之口讲述而显得更为含混。如果她也有某种欲望的话,显然这种欲望也相当朦胧。

此外,电影是否表现了它的创作者布努埃尔某种欲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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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媚俗的定义是认为世界的现状是某种包含理性的天经地义的必然结果的话。布努埃尔是反媚俗的大师。他的电影总是力图揭穿现实的种种假象,把原本司空见惯的安全的景象颠覆给观众看。《白昼美人》中第一个场景,一辆马车驾载着一对年轻的夫妇在一条幽静的林间小路上缓缓前行。画面宁静优美,风景怡人,这是十九世纪浪漫文学中的典型画面,正当观众循着这样的思路建立想象性的认同时,突然,没有任何铺垫,丈夫把妻子揪下马车,绑在路边的树上,撕掉衣服,开始用皮鞭抽打起来。正当妻子哭泣哀号声使观众一片惊愕之时,妻子突然从床上惊醒过来。原来这好似一场梦。布努埃尔到处都充满着这种用现实和梦境的交替来欺骗观众的伎俩,似乎时刻在提醒观众:你看到的只是假象,一切都是骗局。最著名的一个例子出现在《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一片中,六人资产阶级来到一间房间用餐。他们愉快的交谈着,庆幸终于能找到一个地方安静用餐了。突然房间一面墙上的幕布拉开,传来一阵欢迎的掌声,原来他们处于众目睽睽的舞台之上。

通过对常规的“反常规”运用来达到戏剧化效果,这在早期电影中就已出现。卓别林的《移民》一片中,查理由于酗酒被妻子抛弃了,他背对着摄影机站在一张桌子边,桌上是他妻子的照片。他的肩膀耸动着,观众很自然地以为他在伤心的抽泣呢,可是突然他装过身,原来他在调鸡尾酒呢。

朦胧的欲望

这种电影的常见表现手法在布努埃尔手中被赋予了什么新意呢?

朦胧的欲望》中,布努埃尔不再完全通过陡然的骤变来瞬间消解当下的真实性,而是在常规场景中留下种种不和谐的污点。它们分布在整部影片中。在此试举几例:富翁和孔奇塔大吵一架后,愤怒的从家中出来,打算就此离开这里去巴黎。突然,路边的一辆汽车无缘无故爆炸了。画面好几秒中完全被爆炸的火焰和烟尘充满了——离奇事件一下子将现实的正常序列中断了。书房里富翁正和孔奇塔的母亲做一笔交易,他想用钱来买孔奇塔。仆人推门进来,示意富翁注意桌下发出动静的某处,观众跟随富翁的眼光,看到一只老鼠被捕鼠器抓住了,正拼命的挣扎;富翁和他堂弟正在饭店用餐,谈论着孔奇塔。富翁中止谈话,把服务员找了过来向他投诉,我们看到他的鸡尾酒杯里有一只很大的苍蝇。

朦胧的欲望

那一场意外爆炸,那老鼠和苍蝇究竟意图何在?现实的一个隐喻抑或某种随机事件?布努埃尔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不相信现实的一切是上帝的安排,或是现实的种种背后有着神性的依据。他到晚年依然愤世嫉俗,用电影宣泄着他的绝望与不满。(《朦胧的欲望》中的政治迫害、恐怖活动的暗示)在他看来,一切理所当然的事物或许包含什么逻辑,但这种逻辑是脆弱的、靠不住的,可以简单的通过意外事件随意运转(《朦胧》中当富人给孔奇塔买了房子而孔奇塔将富翁羞辱了一顿后,我们似乎已经完全可以断定孔奇塔是一个骗子,但她第二天又跑来想富翁解释后,事情又包含了某种转机。这种转机最后又在火车上实现了)。因此,布的电影中就包含了种种几乎难以觉察到的偶然事件。它们是现实的污点,用拉康的话说就是无法被大他者纳入象征秩序的现实残余,这种残余最终会颠覆现实的正常秩序。

对常规的反常规运用在布努埃尔这里发展成特定哲学世界观指导下的独特艺术风格。这种风格有效地使艺术作品与现实保持距离,也防止艺术作品成为观众常规心理期待的工具。在布努埃尔眼中,世界由于永远包含着无法被纳入既定秩序的难以理解的因素而永远朦胧,唯有艺术本身是清晰的。这才是布努埃尔的“朦胧”欲望;永远保持着现实的暧昧本质。

在《朦胧的欲望》了,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富翁和孔奇塔之间的真实关系,这一点通过电影的叙事加强了。电影的故事的情节主要是富翁与孔奇塔大吵一架后,在去巴黎的火车上向车厢里的其他几名乘客叙述的。这种叙述的可靠性非常值得怀疑。首先此时的富翁刚大吵了一架,感情冲动之中的叙述怎么靠得住呢?观众看到富翁在开车前对着当时我们还不认识的孔奇塔浇了一桶水,我们和车厢里的乘客一样对富翁的精神状态和人品都产生了怀疑。他的话能包含多少真实性呢?另外,富翁讲的是他对一位年轻美貌的少女的爱情(欲望),内容的敏感性也让人怀疑他会把一些对他不利的内容刻意隐藏起来。这样不可靠的叙述者当然已经使真相无比“朦胧”。最后我们发现孔奇塔也在火车上提了一桶水过来报了仇。接着,列车停了,我们看到孔奇塔挽着富翁一起下了车,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关系。

电影结束前出现的一个隐喻非常恰当的暗示了布努埃尔对现实的态度:富翁和孔奇塔来到一个橱窗前,里面一位中年妇女正坐着缝一件婚纱,婚纱直接的对应物是未被人拥有的纯洁的新娘,但它已经破了,现实世界也一样,它在被人们理解之前就已经支离破碎了。富翁与孔奇塔又开始跟某某因为什么争吵起来,刚刚建立的和谐关系又分裂了。再次开始了和谐—分裂、清晰—模糊这种永无休止的轮回和挣扎。突然在他们的身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画面又有数秒被火焰和烟雾充满,或许,对布努埃尔来说那才是确定无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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