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马(阿合马曾经辅佐)


大元至元二十二年(1285)十二月,元帝国的皇太子真金去世,年仅43岁,已经71岁高龄的薛禅汗忽必烈,失去了他培养多年的继承人。而太子真金之死,也让苦心孤诣教导他的那些汉儒们寄托的政治期望全盘落空;同时,大元帝国也失去了第一次大变革的机会。

01,宗王忽必烈之子

元裕宗文惠明孝皇帝真金(1243-1285),或曰珍戬,蒙古名为青吉木,是元世祖薛禅皇帝忽必烈的嫡子,母昭睿顺圣皇后弘吉剌察必。

真金生于乃马真后称制的癸卯年(1243),他的父亲忽必烈当时已经29岁,只是蒙古帝国中一名毫不起眼的宗室诸王。

那时候忽必烈正向中原汉地的海云禅师学习佛法,就请海云禅师为新得的儿子摩顶命名,海云说:世间万物以真金最为尊贵,因此取名真金。

那时候年轻的忽必烈已经和汉地儒生们有密切的联系,身边聚集了大量的汉儒幕僚,他本人潜心学习汉文化的同时,也很重视对儿子的教育。

海迷失后称制的庚戌年(1250),忽必烈就请大儒姚枢教授真金经学,又邀请萨迦派的八思巴教真金学习佛学。

在真金9岁那一年(1251),他的亲大伯蒙哥登上帝国合罕的大位,父亲忽必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为帝国知名的宗王之一,获得了中国北部的统辖权,身边就聚集更多的汉儒知识分子。

真金就生活在浓厚的儒学氛围之下,先后受姚枢、窦默、王恂、刘因的教导,逐渐接受儒家思想和儒式治国理念,并以儒家提倡的忠孝、节俭、爱民为自律准则。

宪宗九年(1259)七月,大汗蒙哥驾崩,参加南征的忽必烈和留守本土的阿里不哥为了争夺汗位展开角逐。

17岁的真金也首次被动地参与到政治争斗中,被精明强干的母妃察必推出来充当旗帜,镇守燕京,有种徐后带着仁胖、母子守北平的既视感。

中统元年(1260)三月二十四,北返的忽必烈自立为汗,建年号中统,真金也从宗王之子摇身一变成为嫡皇子。

02,从燕王到皇太子

中统三年(1262)十二月,20岁的真金受封燕王,守中书令,次年(1263)五月,兼判枢密院事。他不但是元朝受封的第一个亲王,而且还是一等金印兽纽亲王。

当然,虽然封王,并不代表燕地就是真金的封地,他并没有出镇,而守中书令兼枢密院使,也不代表真金就掌握实际的权力,只不过是虚衔而已。

一直到至元元年(1264)八月,22岁的真金才“判署朝政”,开始行使宰相的署敕权,参与到朝廷日常政务决策中来,也是真正的开始他的政治生涯。

在被册立太子之前,真金参与的政治活动、见于史料记载的还有三次:

一次是扈从忽必烈巡行,路过上都路辖下的宜兴县(今河北滦平一带)时,忽必烈身体不适,孝子真金急得夜不能寐,忧形于色。

一次是至元七年(1270)七月,奉旨去漠北巡抚称海(今外蒙古科布多地区),冬月返回大都,此次的随行人员有伯颜、安童、扎剌忽、撒里蛮、王恂等人。

一次是至元九年(1272)正月,奉命派遣使臣去祭祀岳渎、后土、五台山兴国寺。

因为忽必烈、真金父子对汉儒们的信任和重用,也让汉儒们产生更大的期望,希望通过汉文化的熏陶影响,把忽必烈父子改造成真正中国式(汉法)的皇帝,故此,儒生们极力推动忽必烈效仿汉法建立储君。

中统元年(1260)四月十七,郝经上书十六条,就建议忽必烈“定储贰以塞乱阶”。

至元三年(1266),忽必烈征召汉儒张雄飞询问“方今所急”时,张雄飞也建言说要早立太子,还很不客气地提醒忽必烈,如果先帝蒙哥能够早日建储,还会有陛下你的今天吗?

至元四年(1267),姚枢议政也提出“建储副以重祚”。至元五年(1268)十月,陈佑上《三本书》再次提出太子是国本,应该及早建立,以定民心、固邦本。

在汉儒们的轮番轰炸中,忽必烈几经考虑,决定建储,因而,在至元十年(1273)三月十三,册立31岁的真金为皇太子,仍守中书兼枢密院事,并于九月设立宫师府,选择儒臣38人为属官,为儿子建立宫邸班子。

真金被册立为皇太子,是元朝初期的重大政治事件,也是忽必烈对蒙古旧俗继承制的一次大变革,他标志着忽必烈在推行汉法的道路上大大地前进了一步。

而太子之立,对元朝的政局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从而形成“汉法嫡长继承制”,与“蒙古旧俗幼子守灶习俗”,成为后来元朝皇位争夺战的双选工具。

03,父慈子孝时期

真金从亲王变成储君后的第一次重大政治活动,就是在至元十一年(1274)三月,奉命护送旅居临洮的帝师八思巴返回西藏,一行人大概在至元十三年(1276)年底抵达萨迦寺。

但真金从西藏返回的时间,在藏文史料和汉文史料中,却出现了自相矛盾的记载。

藏文史料《蒙古佛教史》记载真金护送八思巴返藏后,在阴火牛年(至元十四年1277)三月,由真金担任施主,在后藏曲弥仁莫(今西藏日喀则县曲美区)举行有七万僧人参加的大法会。

《汉藏史集》和《萨迦世系史》虽然没记载真金护送八思巴返藏的事情,但都记载了阴火牛年(至元十四年1277)正月曲弥仁莫大法会是由真金担任施主的事。

如果按照藏文史料记述可知,至元十四年时,真金还在藏区,大概要在至元十六年(1279)七月之前才从西藏返回。

但是,汉文史料《槀城董氏家传》记载,至元十四年(1277)四月时,中书左丞董文炳从江南战场返回上都觐见忽必烈时,还曾去见过真金太子。

如果按照汉文史料记载,那就表示真金可能没有参加藏文史料记载的那个大法会,而是在至元十四年(1277)四月之前就从西藏返回了。

由于汉藏史料记载的矛盾,因而并不能确定真金到底是什么时候从西藏返回的,这是需要注意的。

不过,从藏区返回的真金,在汉法派的积极运作下,终于改变之前没有掌握实权的处境,太一教掌教李居寿、王恽、董文忠等先后向忽必烈进言,请求太子预国政,至元十六年(1279)十月,忽必烈下诏允许太子真金先启后闻,参决朝政。

汉法派为何如此急切地推动真金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汉法派此时在朝中已经处于弱势了。

自从理财的王文统被杀后,回回人阿合马开始备受忽必烈的重用,他的敛财手段自然和儒臣重农桑、轻赋役的休养生息政策有冲突,为了推行自己的聚敛政策,阿合马大肆打击汉法派成员。

至元十一年(1274)到十三年(1276),刘秉忠(1216-1274)、史天泽(1202-1275)、赵璧(1220-1276)等先后去世,而安童、许衡、张文谦等都被排挤出中枢,崔斌(1222-1278)、秦长卿还被构陷致死,汉法派面临严重的危机,根本无力抗衡阿合马

即便真金太子毫不掩饰自己对阿合马的讨厌和凌辱,但由于他在国家政治中的权力有限,并不能约束到阿合马,为了避免汉法政策被中断,汉儒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到真金身上,所以才积极运作让真金参决国政。

此时已经65岁的忽必烈觉得太子也应该得到更多的锻炼,所以就采纳汉法派的进言,允许太子预国政。

忽必烈本身是一个很慷慨的皇帝,同时,也是一个很慷慨的父亲,之前他就为真金太子建造奢华精美的东宫,设立东宫机构宫师府,在规制礼仪方面,去突出太子的身份地位。

如今放权给太子后,又在至元十九年(1282)十月设立詹事院;还为东宫设立军事建置,至元十六年(1279)七月,分拨侍卫亲军一万人隶属东宫,二十年(1283)召集控鹤军隶属东宫詹事院府正司下;二十一年(1284)又以五投下探马赤军隶属东宫。

真金太子除了拥有东宫装备以外,还和其他诸王皇子一样有自己的封邑和岁赐,至元十八年(1281)受封江西行省龙兴路十万五千户;二十年(1283)受封云南行省鹤州和曲靖路总管府;二十一年(1284)又受封云南行省的洪城和察罕章两处。

除此之外,忽必烈还把大哥宪宗分拨给他的怀孟路五户丝也转由真金继承;至元十八年又分拨瑞州上高县八千户赏赐给真金;二十年再赐忽兰及塔剌不罕等四千户隶属真金位下。

阿合马

从真金受封和赏赐的记录看,足见他在参决国政后,在老父亲心中的分量不断加重,所以,忽必烈才如此的提高东宫在朝廷的威望和权势。

也因此,一批新的、年轻的儒家官员、蒙古贵胄、色目精英迅速地聚集在真金的羽翼之下,成为他的东宫班底。

04,阿合马被杀事件

至元十八年(1281)对真金来说,是个重要的年份,这一年正月,他慈爱的母后察必皇后去世,39岁的真金从此失去内援。

就在二月,还没从丧母悲痛中走出来的真金,在伯颜的陪同下再次抚军漠北,去整饬边备、恢复昔里吉之乱后的漠北秩序,直到十月才回到大都。

而此时汉法派和回回敛财派的斗争已经达到白热化,就在至元十九年(1282)三月,真金陪同老父亲巡行上都时,益都千户王著与高和尚合谋,乔装太子进入宫城,击杀丞相阿合马、左丞郝祯。

当时忽必烈正驻跸察罕脑儿,闻讯就迅速赶回大都,把抓捕到的王著、高和尚等人全部诛杀于市。渎职的枢密副使张易因为没有察觉乱党真伪被以知情者论罪,斩首后还要传首四方。

真金用张九思的计谋以“应变不审”替代“论以知情”,向忽必烈恳请免除张易传首四方的惨事。又不失时机地揭发了阿合马贪腐的罪状,引起忽必烈的怒火,大肆清算阿合马一派。

虽然有论者认为王著击杀阿合马的幕后主使就是真金,但猴格以为,就凭《元史》中的真金、阿合马、张九思、王思廉等人的传记就能看出来,真金并不是幕后主使,因为王著杀阿合马这活儿干得太糙了,如果真是真金指使,张九思又何苦去拆台?

但真金的确抓住这个机会,在穷治阿合马党羽的同时,积极安插自己人到中枢机关,并更改阿合马的聚敛政策,裁撤阿合马时期设立的一百多所官府机构,减少大批冗员。

至元二十年(1283),69岁的忽必烈册立弘吉剌南必为大皇后,在忽必烈的健康每况愈下之际,几乎不见任何人,大臣们都要通过南必皇后传入奏折,再由南必传出忽必烈的决定与政令,一时之间,南必皇后的风头很是无两。

而真金和新上任的中书右丞相和礼霍孙的政策措施,并不能满足忽必烈的武力征伐,大量的军费让朝廷财政越发入不敷出,和礼霍孙很快就被罢免。

忽必烈又任用卢世荣重新推行和阿合马相似的聚敛政策,真金对老父亲杀鸡取卵似的敛财心思非常不满又无可奈何,即便卢世荣后来被诛杀,桑哥又很快替代卢世荣的位置,汉法派和回回敛财派之间的争斗始终没有停止。

05,禅位风波始末

阿合马

至元二十二年(1285),一位不知名的南台御史突然封章上言,说忽必烈春秋已高,应该禅位给皇太子,南必皇后不应该干预国政。

御史台都事尚文看到这个奏章后是大惊失色,赶紧扣押下来,真金得知消息后也非常震骇,已经能够预料到这个奏折能引起什么样的地震,他深知乃父的权欲心有多重,怎么可能会退位?

正当真金忧惧不知所措之际,阿合马的党羽答即古阿散也知道这份建议皇帝禅让的奏章,就以钩索天下埋没钱粮为由,奏请忽必烈封锁御史台查阅奏章,疑惑的忽必烈命大宗正薛彻干前去索取奏章。

在这个万分紧急的关头,尚文立即从阿合马旧案中搜集答即古阿散的罪状,并请丞相安童和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商量对策,指出这是阿合马余党谋害太子的奸计,应该先发制人把答即古阿散铲除掉,才能避免太子被皇帝猜忌的危机。

安童和玉昔帖木儿就带着答即古阿散的罪状,抢先去见忽必烈,陈述事情的经过,并揭露答即古阿散的罪行。

忽必烈听说有人提出让他禅位,果然震怒,厉声责问安童两人:你们就没有罪吗?安童说:臣等有罪不会逃避,但不能让答即古阿散利用这件事来动摇人心,应该选重臣处理这件事,才能消除不良影响。

老迈但不失精明的忽必烈当然不愿意让朝廷引起动荡,随即怒气稍解,下令把答即古阿散等阿合马余党问罪处死,一没有追究到底是谁上禅位奏章,二没有问责太子,就让“奏请禅位事件”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但是,真金太子却还是因为这场风波惊惧致病,在当年十二月去世,年仅43岁。

其实,“禅让奏折事件”比“王著击杀阿合马事件”更诡异,因为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份奏折到底是谁写的。

如果是汉法派成员不满意南必干政,认为老皇帝应该传位给太子,想通过真金太子继位来确保汉法的继续实施,也不是不可能。

但从整个事件来看,上书行为过于迂腐幼稚,也缺乏章法和计划,真金和安童的等人的应对也过于被动,因此,绝对不会是汉法派骨干有计划的行动,倒有可能是基层成员的激情行为。

但有点解释不通的是,答即古阿散又是如何及时得到奏章的消息并向忽必烈进谗言呢?所以,奏章事件会不会是阿合马余党匿名所为呢?

故意去批评南必干政、建议老皇帝禅位太子,通过皇位传承的敏感性来引起老皇帝的猜疑和震怒,进而打击真金太子以及汉法派?这也不是不可能吧?参见刘野猪他妈故意唆使人请立栗姬为皇后事件。

可惜,由于史料的含糊不清,“禅位风波”的谜团大概是解不开了,惊惧而死的真金太子终究还是为这场风波买单。

通过真金之死,也可以从侧面看出他父子之间当时的关系有多紧张,毕竟,在历史上,老迈却坚决不服老的恋权皇帝,和壮年又胸怀大志的能干太子,父子之间的关系,终究要在双向没有安全感之下而陷入死循环,不是父杀子,就是子弑父,而被正派儒家教导出来的端方太子真金,不可能弑父,就只能惊惧忧郁而死了。

死去的真金太子被追上谥号“明孝”,九年后,他的小儿子铁穆耳登上帝位,追尊他为皇帝,谥号文惠明孝,庙号裕宗,并升祔太庙。

阿合马

真金太子有一妻一妾、三子二女,妻子是出身弘吉剌氏的阔阔真,妾室是安真迷失妃,三子分别是元显宗甘麻剌、元顺宗答拉麻八剌、元成宗铁穆耳,二女为赵国公主忽达迭迷失、鲁国公主南阿不剌。

不管怎么说,当了12年皇太子的真金,还是给子孙留下偌大的政治遗产,大元帝国的皇位始终在他的后裔中转圈圈,也算是聊胜于无的安慰吧!

06,猴格说

毫无疑问,真金太子是个孝顺的儿子,有担当的丈夫,友爱的哥哥,慈爱的父亲,可以说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他还是虔诚的佛教徒,行事恭恪的道家信士,认真践行儒术的士大夫,为政宽仁,爱民如子。

大儒们的确把他教导得很好,敦厚、温文、谦逊、恭俭、仗义、有担当,绝对是儒家理想中的仁君标杆,几乎找不到真金任何黑点,只可惜壮志未酬英年早逝。

可以说,真金之死,是他个人的悲剧,也是乃父忽必烈的悲剧,更是大元帝国的悲剧;他的死,对汉法派来说,更是个致命的打击,从此失去最大的政治支撑,正在进行中的汉法革新之路也随之中断。

当然了,可能会有人觉得猴格对真金赞誉过多,毕竟和老谋深算的忽必烈相比,真金还是显得纯真又稚嫩,实际的治国经验还是有所欠缺,历史又没有如果,谁能肯定真金即位后就会改变元朝的国运?

忽必烈、真金父子俩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对儒家、对汉法不过是实用主义、拿来主义者,一个则对儒家、对汉法是全心全意信任、并当成信仰的理想主义者。

忽必烈是在成年后接触儒家,他最初为了获得中国精英士大夫们的支持时,表现得很喜欢、信任儒生,即便是成为蒙古大汗后,为了得到中国士大夫的承认,还是对他们有所迁就,比如迁都、建储、建立太庙等等,都可以表明他有取悦中国士大夫的意思。

但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不可能单一地去迁就中国士大夫,因为他同时还是蒙古人的大汗,以及蒙古统治下的非汉人群体的皇帝。

他不可能为迁就中国士大夫去背弃蒙古旧俗,更不会让人觉得他认为汉文明比他的民族文明更高明,当然,还要避免被汉文明吞噬,所以,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政治倾向和中国士大夫们的政治倾向混为一谈。

但是,实用主义者的忽必烈,他的儿子真金太子,却是从小生活在忽必烈亲近汉文化、信任儒生们的氛围中长大的,并从小接受儒生大家的教导,已经被熏陶的非常彻底。

正是这点差异,也为君臣父子俩的分歧、以及真金悲剧性的结局埋下伏笔,这大概才是忽必烈始料不及的吧!孩子太实诚了也是愁人啊!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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