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茜的情史(南茜的情史)


作者:TB.Shoot. ฅ 同性恋一词的历史、定义和内涵

「同性恋」现象在历史中屡见不鲜。中国古代,有汉哀帝挥刀断袖,郑板桥好余桃口齿、椒风弄儿之戏;清代民间金兰会姐妹交好。而在西方,古希腊男子也有与同性结合增强战力一说。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它都没有演化成一个概括人们身份的名词。根据福柯的研究,19 世纪晚期前,同性之间的性吸引和性行为都只被视为偏离正常的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此前进行同性恋行为的人们只能把其解读为一种异常和变态冲动,与其它反常的性活动——如手淫、恋童癖——别无二致。

直到 1870 年,威斯特法勒出版《精神病学档案》后,「同性恋」一词才作为医学术语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正如福柯在《性史》中说的那样,1870 年威斯特福关于「逆反的性感觉」的一篇著名文章可作为它诞生的标志。当同性恋从反常性行为实践被转位到一种内在的两性同体,一种心灵的两性共存时,它便以性状态的一种形式出现了。好男风者只是暂时的错乱;同性恋者现在则已成为一个种类。

早期同性恋刚刚被视为病理学现象时,学者们对这一现象的成因有着很高的关注度。20 世纪末期至 21 世纪初期,大多数研究都从脑神经科学和生物学视角展开,试图探索先天对性取向的影响。

由于这一派学者认为性取向的秘密完全藏在基因编排中,他们也被称为本质主义者(essentialists)。这期间,学者们通过实验得出了不少推论:1991年 Simon LaVey 提出男同性恋者和异性恋者丘脑下部面积不同;同年,Michel Bailey 和 Richard Pillard 认为双胞胎可能遗传同性恋基因;1993年,Dean Hamer 声称在同性恋者 X 染色体上发现特殊的标记。

值得一提的是,学者们在动物身上也进行了大量的实验,而小白鼠们也因其和人们高度相似的基因首当其冲。对于这类实验,学者 Roger N. Lancaster 的评判相当一针见血:「同性恋与异性恋,男性和女性存在深深的、不可跨越的差距鸿沟,而人类和老鼠之间却能发现更多的相同点。」

当然,虽然过小的样本容量和无法精确控制的控制变量等一系列问题削弱了本质主义者言论的有效性,但他们对平权运动的影响仍旧不容小觑。即便是今天,很多同性恋者在平权运动的标语中仍通过先天的解释为自己的存在正名,即(我们)「生来如此(born this way)」。

与本质主义者相对,社会构建主义者 (Social Constructionist) 强调成长环境和文化历史背景对人们性行为模式的影响。

社会构建主义者时常列举少数文化群体不同寻常的性行为:Rudolf Gaudio 在西非的豪萨人中发现了普遍的同性关系,他们被称为 "kifi",即女同性恋关系。当然,由于男同性恋者在攻受之间的转换十分常见,因此他们也被称为女同性恋,"kifi"。在新几内亚,年轻的男孩子经常会为与未婚的成年男子发生性行为,因为吸收成年男子的体液被认为是可以让小男孩们身体更强壮的,思想更成熟,生育能力更强的。类似的性文化现象在其它少数群体中也层出不穷,这里就不一一赘述。

同性恋一词与话语权

当然,同性恋成为一种身份形象的意义,远不止推动学术界对该现象的研究这么简单,它还具有不小的社会意义。虽然后期对无性恋 (asexuality) 和双性恋 (bisexuality) 的关注解构了性取向的二元框架 (binary framework),即「同性恋」与「异性恋」两种身份存在「非此即彼 (either / or)」的关系,但是这一概念的形成首次为同性恋群体赢得了话语权,而对话语权的掌控也就意味着反对压迫的开始。

意大利思想家葛兰西在他的《狱中札记》中曾对「文化霸权 (Cultural Hegemony)」这一概念进行讨论,他认识到人们时常通过常识来思考这一世界,而常识正是意识形态层面的纷争,因此领导大众文化和流行思想可以转而引导实践,建立实权。当然,葛兰西的分析是针对社会问题和政治方面的意识形态的,不过这套逻辑同样适用于「同性恋」一词进入大众视野后对父权和社会阶级的挑战和质疑。

Antonie Gramsci

对女同性恋(lesbian)讨论的兴起尤为加强了女性对父权的思考。其实,早期对同性恋话题的讨论仅仅局限于男同性恋,而对女同性恋这一身份的关注聊胜于无。当时的英国司法系统也只明确地对男同性恋性行为定罪。

对公众来说,似乎女性和女性之间产生超出友谊的亲密关系是不值得担忧的,甚至是不易于发现的。

为了解释这一现象,Lilian Faderman 发现,在 20 世纪前的欧美文学作品中,对女人和女人之间性欲的描写也是毫无禁忌的,就连少数批评也只针对女性不得体的性开放程度,而不是同性相爱这件事本身。对此,Faderman 得出的结论是,对女同性恋的反对实际上是对她们违背传统社会身份的反对。对比来看,清初时盛行的女子相亲相爱的「金兰会」不但没有被污名化,还在民间形成了一股势力,在风俗志中也能见其踪迹,如清代的梁绍壬就在《两般秋雨盦随笔·金兰会》中这样描写:

广州顺德村落女子,多以拜盟结姊妹,名金兰会。女出嫁后归宁,恒不返夫家,至有未成夫妇礼,必俟同盟姊妹嫁毕,然后各返夫家。若促之过甚,则众姊妹相约自尽。

(大意为:广州顺德村落一带的女子结拜交好,称为金兰会。其中一位女子结婚后也不去夫家和丈夫同房,需要等到身边的姐妹都嫁人后才能一起各自去夫家。如果对她们催促过急,那么她们就会一起自杀。)

南茜的情史

当然,金兰会的声势也全建立在「女性会返回传统家庭」这一前提下的。如果这些姐妹们如果像电影《自梳》中演绎的那样选择终身不嫁,长相厮守,命运会更加坎坷。但是,对女同性恋群体的关注本身就是对父权社会制度的质疑:那个柔弱温顺,相夫教子的客体状态就被渐渐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同性恋的自在状态 (being in-itself),一个不相对于男性存在的状态。

更进一步来说,对「同性恋」这一社会现象的讨论也挑战了高高在上的「异性恋范式(heteronormativity)」,即把异性恋的某种相处模式设定为正确、理所当然的相处模式。

如美国右翼总统里根1980年上位后就曾以传播“家庭价值观”的方式来深化这种特定的相处模式。家庭价值观一共有三条:第一,所有的性行为必须在异性恋婚姻中进行;第二,生育是性交的唯一目的;第三,孩子们在结婚前只能受到禁欲主义相关的性教育,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其它形式的性教育都是被禁止的。

长久以来的禁欲让人们对性取向的讨论只限定于「异性恋」,甚至于认为只有异性恋是不可避免的,天然的性取向。广告和如 The Montel Williams Show 一类宣传传统异性恋家庭的电视剧长期充斥着人们身边的大众传播媒介,形成了强大的意识形态控制。这样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正如学者 David Halperin 评论的那样,「如果一个人可以意识到文化传入的过程,那么这个过程应该就不是文化传入了」。某种程度上说,将异性恋和同性恋放在截然不同的两极也许加快了对异性恋主导话语权现象的改观。

酷儿理论

酷儿理论是1990年兴起的学派,其目的主要在于解构现存的性别、性向概念。在人们为同性恋群体发声时,酷儿理论的学者开始质疑“同性恋”作为一个词汇的合理性。其中最著名的哲学家就是茱蒂丝巴特勒,她的一句话可以很好地概括这一派学者的观点:

女性主义者如果持续认为女性群体的经历可以被自然而然地视为一体的话,她们最终将与自己的目标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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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勒指出,就如同性别可以由于个体经历的不同而不可被「女性」一词所概括一样,性取向也是不可被简单的「同性恋」「异性恋」「双性恋」所概括的,因为这些概括的词汇是完全建立在性别分类之上的。如果仅仅只在性别的基础上定义性取向的话,那么它们只具有一个很强的社会意义,而因此注定有很多性少数群体会被消声。

基于当前存在的性取向模板的这个问题,学者们使用「酷儿 (Queer)」这一个词汇代替了「异性恋」「同性恋」等更具体的性别分类。有趣的是,在酷儿理论推动「酷儿」一词的使用之前,该词一直是贬低非异性恋群体的形容词。正是随着 1990 年的身份政治热潮兴起,酷儿才被赋予了新的、正向的意思。

「酷儿」意味着对本质的挑战:性别和性取向不再是一个人的先天所决定的特质,而是随着环境、时间所变化的选择。其实,与之前所提及的早期社会构建主义者类似,酷儿理论者也反对先天决定论,只是他们的反驳更激进、更彻底。除了地域和历史背景等客观影响性取向认知的因素之外,对个人的选择和体验的关注彻底解构了性取向的「身份」意义。

酷儿理论在近当代的文学作品中也占据一席之地,华人作家严歌苓的《白蛇》中,徐群山和珊珊两个身份同时出现在徐群珊的身上,而她的存在超越了传统性别的模板;日本作家东野圭吾的《单恋》中美月同时以男性和女性的视角体会着爱情;英国作家萨拉沃特斯在《南茜的情史》中把南茜塑造为自我性别认知游弋在男性和女性之间的角色…在这些作品中,读者很难再对角色之间的情感归类,而一切意义也因此都散落在性别框架之外了。

国内的同性恋

在央视国际一期公开谈及中国同性恋现状的报导中,人民大学金融研究所的专家韩桦这样概括了国内同性恋的现状:「从更高的层面上来说,同性恋人群也被法律保护着,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很难说在当下的中国,同性恋有没有受到很好的保护。」

换句话说,在国内同性恋去罪化是 1997 年,去病化是 2001 年,遥遥领先于世界上许多其它国家,因此算是受到保护的。然而,同性恋者也难免隐性歧视。关于同性恋的公开讨论时常是在小范围中进行的,而在更广泛的层面上也没有获得声势。这种性少数群体的生活现状像极了契诃夫在其短篇小说中所做的评论:「这是一个没有明令禁止,也未充分开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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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被当作病理学现象研究,当作社会身份进行维权,当作身份政治的一部分,还是被酷儿理论彻底解构,同性恋一词的含义都随着西方性少数维权的进程被赋予了很多新的含义。在国内,这个词还带着很多不甘和空白,等待着那只可以挥毫写下注释的笔。

参考文献:

1.西方历史上同性恋黄金时代的陨落与余晖,凤凰网.

2.前方高能!央视大篇幅报道中国同性恋现状, 同志亲友网.

3.Butler, Judith. Gender Trouble: Feminism and the Subversion of Identity. Second ed. New York: Routledge, 1999 [1990].

4.Collins, Patricia Hill. Black Sexual Politics (African Americans, Gender, and the New Racism).

5.Garbacik, Jaimee. Gender & Sexuality for Beginners.

6. Lancaster, Roger N. The Trouble With Nature: Sex in Science and Popular Culture.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 C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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