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曾(徐锦江作品)

特工和特务实际上是一个意思，就是从事特殊工作、执行特殊任务的人。只不过我们往往习惯上觉得特工是个中性词，而特务好像是个贬义词。

大家比较熟悉国民党的特务，什么CC、中统、军统，但对共产党的特工则比较陌生。今天，我们就一起走近被人们称为“红色特工之王”的李克农。

图|李克农

毛泽东曾说，李克农是大特务，不过他是共产党的大特务。今天，我们就重点了解一下，李克农如何成为大特务、如何挫败国民党的三大特务头子徐恩曾、戴笠和毛人凤。

一、成为特务人员

李克农于一八九九年生于安徽省巢县，他的父亲是民国的海关干部，所以他的家境比较富裕，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既读过传统私塾，又读过新式的小学和中学，中学毕业后先后在北京、上海、安庆等地工作，开阔了眼界，也接触了新思想。

一九一九年，二十岁的李克农已经结婚、生子。但当五四爱国运动席卷全国时，他还是积极投身到了救国救亡的大潮中。

图|李克农与夫人赵瑛（yīng）

之后，李克农参与创办了民生中学，先后担任事务主任、校长。这所学校是一所进步的革命学校，汇集了很多进步青年。

一九二六年，李克农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民生中学也就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一个革命据点。

一九二八年，李克农根据上级党组织的安排来到上海工作。从此以后，他成为一名职业革命家。

所谓职业革命家，就是以革命为职业。但当时，共产党的生存条件非常艰苦、工作经费特别紧张，李克农只得自己解决温饱问题。

图|李克农

李克农经常挨饿，于是就发明了三鲜汤，就是酱油、葱花加开水。可想而知，这种东西根本不顶饿。

而且，当时的上海，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下，党员随时都有被捕、被杀的风险。

尽管这样，李克农的革命立场非常坚定，从不动摇退缩。他胆大心细，总是能够妥善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提前识破敌人的各种阴谋诡计，展示出了卓越的工作才能。

当时的李克农主要从事党的宣传工作，写文章、办报纸、编剧本。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李克农经常出入上海各个文化机构。

一九二九年的一天，他遇到了老乡胡底，胡底当时是一名演员，也经常跑文化机构。他俩以前在芜湖的时候就认识，一起参加过进步活动，这次重逢，两人都很开心。

其实胡底已经于一九二五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过，出于遵守党的保密纪律、保护个人安全的需要，党员身份是保密的。

图|胡底

两个好朋友都是共产党员，通过交流，很快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与自己一样的气质，很快就确定了对方是自己的同志。

随后，经胡底的引荐，李克农又见到了钱壮飞。钱壮飞是胡底的好朋友，两人一起参加进步运动、一起加入中国共产党，胡底还曾一度住在钱壮飞的家里。

而此时的钱壮飞，已经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国民党的特务机构。原来，一年前，钱壮飞从北京到上海。他一边寻找党组织，一边找工作，于是就考取了国民党开办的上海无线电训练班。这个训练班，实际上就是国民党的特务机构。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国民党和共产党从合作关系变成敌对关系，双方都在组建自己的情报部门。

国民党组建了中央俱乐部，也就是CC，后来演变成了中执委调查统计局，也就是中统，之后又在抗日战争期间组建了军委调查统计局，也就是军统。

中央俱乐部的负责人是陈果夫和陈立夫兄弟，陈果夫早年就是蒋介石的好朋友，陈立夫后来则成了蒋介石的机要秘书。

图|陈果夫和陈立夫

当时陈果夫是国民党的中组部部长，俱乐部的日常工作主要由陈立夫负责。这个俱乐部，在开始的时候，主要用来调查国民党内的反蒋势力，后来则主要用来对付共产党。

陈立夫也比较忙，就找来了自己的表哥、也是自己的留美同学徐恩曾，让他具体负责筹建特务组织。

徐恩曾当时担任上海无线电管理局局长，他主办了无线电训练班。无线电是信息传递的重要渠道，谁掌握了无线电技术，谁就掌握了特务工作的重要命脉。

当时，钱壮飞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这个训练班。毕业后，因为才华出众、工作突出，逐渐受到了徐恩曾的信任，成为了徐恩曾的秘书。

图|钱壮飞

几乎在国民党组建中央俱乐部的同时，共产党建立了中央特别行动科，简称中央特科，主要负责情报和保卫工作，由周恩来直接领导。

中央特科下设情报科、总务科、保卫科，后来也设立了无线电科。

李克农接触到钱壮飞后，了解到了国民党特务机构的工作情况，提出了打入敌人内部的计划，通过江苏省委将计划报告了党中央。

周恩来对此非常重视，决定派三人打入敌人内部。李克农、胡底利用无线电管理局扩编的机会，先后成为了国民党的特务人员。

图|周恩来

但这只是个开始，要想掌握国民党的秘密，必须成为徐恩曾的核心骨干。三个人共同努力，帮助徐恩曾在南京、上海、天津分别成立了情报机构，并趁此机会插足进去、直接控制。

钱壮飞负责各情报机构的具体指挥工作并兼任南京的社长（情报机构表面上是通讯社），胡底任天津通讯社的社长，上海无线电管理局的日常工作则由李克农主持。

当时的南京和上海，是国民党统治的中心，他们这些情报机构经常通过电台与各地的国民党特务机关取得联系，传达指令、收集情报。

李克农与钱壮飞、胡底三人，表面身份是同事，非常方便在一起交流情报。而李克农则将主要情况报告中央特科的情报科科长陈赓，由陈赓（gēng）直接报告党中央。

图|陈赓大将

二、从事特务工作

李克农等人，经常利用特殊的身份和地位，掩护党内同志在各地之间转移，有的人要到苏联学习、治病，有的人要到中央苏区去战斗，有的人要到各地去打游击。

刘伯承在南昌起义后，根据党组织的安排到了苏联的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一九三零年，刘伯承从苏联学成归国，要到江西的中央苏区去。

那时国民党的盘查非常严，李克农奉命到上海外滩公园迎接刘伯承。距离刘伯承还有一段距离时，李克农把眼镜摘了下来，哈了哈气，用手帕擦了擦又戴上了。

图|刘伯承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接头暗号，擦眼镜表示没有尾巴跟踪，如果是摘下礼帽掸（dǎn）灰则表示有人跟踪。

李克农与刘伯承没有交谈，擦身而过走进了自己的轿车里。刘伯承则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后，才钻进轿车里。

第二天，李克农带着刘伯承坐火车前往上海。他俩装扮成富商，坐在头等车厢里，慢慢地喝茶聊天。

图|青年刘伯承

这样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即便有人检查，李克农的证件也可以掩护好刘伯承。

李克农除了掩护革命同志，传递情报是他最主要的工作。一般性的工作情报得来非常容易，但核心的情报，要靠密码本来翻译。而这个密码本，徐恩曾总是贴身放着，最核心的电报都由他亲自译。

有一次，钱壮飞利用徐恩曾好色的弱点，得到了临时保管密码本的机会。李克农立即拍照，制作了密码本的副本，供钱壮飞在必要的时候使用。

一九三一年，中央特科科长顾顺章在汉口被捕，随即叛变。他当时已经是政治局候补委员，而且本身就在中央特科工作，在中央特科中的地位仅次于周恩来，因此掌握了大量的地下党组织信息。

图|顾顺章

顾顺章直接把共产党在武汉的二十多个秘密机关供了出来，武汉的地下党组织付之一炬，大量党员牺牲。

顾顺章为了邀功，要面见蒋介石，供出中共中央在上海的所有机关。

武汉国民党将这一情况电告南京，机要员收到密电后送给钱壮飞。

当时的密电分为三个层级，一般密电由机要员译出，重要密电由专人译出，特别重要的密电只能由徐恩曾本人凭密码本译出。

不论是哪种密电，钱壮飞都会首先看到。由于密电比较多，钱壮飞要逐一查看、分门别类地报给徐恩曾。

图|徐恩曾

时间长了，钱壮飞还要在常规密电上代写批示，由徐恩曾签字后，就可以转有关部门落实了。

但此次连续收到的几份密电，都是绝密。正常情况下，只有徐恩曾本人才能译出来，不过现在钱壮飞已经有了密码本。而且，当天是周六，徐恩曾不在南京，在上海。

钱壮飞利用手上的密码本，成功破译了这份密电，然后赶紧派自己的女婿前往上海，将这一重要情况报告了李克农。

李克农知道这件事情的严峻性，突破了原来的规定程序，到处找陈赓。正常情况下，他与陈赓之间是要通过交通员来联络的。

图|陈赓

当时地下党开展工作，都是单线联系，而且一般只能是上级找下级，而且要在约定好的时间和地点联系。

但是，现在的情况紧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李克农冒着大雨，到处找陈赓。后来，在江苏省委的帮助下，才找到了陈赓。

陈赓听了李克农的汇报，大吃一惊，马上带着李克农，向周恩来作了汇报。

当天晚上，周恩来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搜捕。周恩来作出指示，销毁文件，停止活动，转移干部。

即便是这样，留给党中央转移的时间也非常紧。当第三天早上，国民党开始搜捕时，特务与周恩来等人是擦肩而过。

周恩来在转移的时候，装扮成了一个女人。周恩来面目清秀、身材苗条，在南开中学演话剧时就经常装扮成女人。

图|青年周恩来

陈立夫在事后得知周恩来刚刚撤离，很是懊恼，感叹道：“活捉周恩来只差了五分钟。”

李克农、钱壮飞送出的情报，使党中央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一大批党的领导人幸免于难。如果没有他们，党的历史真怕是要重新改写。

三、领导特务工作

顾顺章事件后，龙潭三杰的身份就暴露了，于是三人辗转来到中央苏区，从事政治保卫工作。

当时，大家都为了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早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更是不在乎职务的高低，我们也没必要把他们的贡献分个高下。

图|三人合称龙潭三杰

可惜的是，钱壮飞和胡底英年早逝，两人于一九三五年先后牺牲。

值得一提的是，那本密码本，在长征时还发挥了作用。原来，龙潭三杰撤离后，徐恩曾深知自己责任重大。于是不仅不敢报告泄密事件，还到处找关系摆脱责任。

而这个密码本是国民党高级将领通用的，徐恩曾没说自己的泄露了，大家就继续使用。于是，红军在长征过程中并没有中过埋伏，反而总能找到国民党的薄弱环节寻求突破。

李克农随中共中央到达陕北后，担任了中央联络局局长，主要协助周恩来负责与东北军的交往。

张作霖的奉系军阀是北洋军阀中实力非常强的一支，张作霖死后，张学良东北易帜，始称东北军，有三十多万。

图|蒋介石和张学良

九一八事变时，大部分东北军已在关内。事变后，撤到关内一部分，在东北坚持抗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成了伪军。

撤到关内后，蒋介石命令张学良“剿共”。刚开始在鄂豫皖“剿共”，随着红军长征到陕北，张学良就奉命带着东北军到陕北“剿共”了。

东北军打红军，损失了三个师，蒋介石又裁撤了两个师，很多东北军都不愿意内战，想打回东北老家去。

图|蒋介石

红军也想与张学良进行接触，但这时国民党对东北军和红军是密切监视的，主持这些情报活动的正是李克农的老上司徐恩曾。

国民党的特务机构分分合合，还不断改名。大体上看，此时的徐恩曾算是中统的实际负责人。

徐恩曾在陕北遍布耳目，收集各种情况。要想与东北军接触，必须找到合适的人选。

恰好，红军俘虏了东北军的高福源团长。李克农经常找他谈心，并把他发展成了共产党员。

图|高福源

而高福源在担任东北军团长之前，曾担任张学良的侍卫长。就这样，通过高福源的引介，李克农作为党中央全权代表，去洛川会见了张学良。

两人一夜长谈，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共识。东北军还送给红军很多武器弹药、医疗用品，双方建立了电台联系。

此后，就是大家所熟知的西安事变、联合抗日了。可以说，李克农亲自挫败了徐恩曾，让蒋介石没有准备、陷入被动。

抗日战争爆发后，军统势力崛起，徐恩曾逐渐淡出历史舞台，戴笠成为国民党的头号特务头子。

图|戴笠

李克农时任八路军总部秘书长兼桂林办事处处长，在皖南事变爆发后，戴笠全力抓捕李克农。

李克农带领相关人员和物资来到了一品场检查站，李克农镇定自若的表现，不仅顺利通过关卡（qiǎ），而且关卡的特务头子韦贤还搭上了他的便车去重庆。

这样，后续的关卡更是一路畅通无阻。李克农通过重庆，顺利地回到了延安。

在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发电，请毛泽东赴重庆商讨战后事宜。

图|蒋介石和毛泽东合影

要谈判，必须弄清蒋介石的真实想法。这一重任，又落到了李克农的身上。

当时，国民党在延安有两个联络参谋，表面上是军人，其实是戴笠手下的特务。

两人经常与重庆之间发电报，我军可以截获敌人的电报，但是无法破译。

于是，李克农派出工作人员，通过缜密的设计，又拿到了密码本，把蒋介石的动态搞得一清二楚，并将计就计，通过他们向蒋介石传递了假情报。

这样，我们在重庆和谈中，就处于了主动地位，赢得了各方的支持。

图|重庆谈判油画

蒋介石为此大骂：中统、军统，全是一群饭桶。

新中国成立后，李克农被任命为情报部部长，而军统的特务头子则换成了毛人凤。

在国民党向台湾逃跑的前前后后，毛人凤在全国各地，安插了大量的特务，这些特务专门搞情报、搞破坏，甚至是为了所谓的“反攻大陆”做准备。

图|毛人凤

建国后不久，斯大林邀请毛泽东访问苏联。就在毛泽东准备出发的时候，我们截获敌人情报，得知国民党准备在毛泽东从苏联返回的时候搞暗杀。

李克农立即安排人员和设备，通过大量的侦查手段，截获了台湾发来的密电。通过破译密电，找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人，最终锁定了号称“万能潜伏台”的计兆祥。

一场阴谋，又被化解于无形。

一九五零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志愿军出兵朝鲜，迅速把敌人打回了三八线。敌人在军事进攻无法取胜的情况下，就开始了和谈。

图|志愿军跨过鸭绿江

可是这次和谈非常特殊，一方面是持续的时间特别长，长达两年之久；另一方面是一边谈一边打，谈判桌上与谈判桌下紧密联动。

时任外交部副部长兼情报部部长的李克农再次临危受命，奔赴朝鲜主持谈判工作。谈判中，他主要在幕后负责各种情报的分析和研判。

当时的谈判非常艰辛，常常谈到半夜，李克农阅读分析大量情报，整理后向党中央汇报，然后根据党中央的指示，谋划第二天的谈判工作。

图|李克农（前排左一）和彭德怀（前排右一）在朝鲜

为此，李克农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哮喘病很严重，心脏也有问题，有一次开会的时候竟然晕了过去。

党中央派伍修权来接替李克农，但李克农坚持继续工作，因为只有他对当时的情况最为了解。

图|伍修权

最终，李克农胜利地完成了党中央和毛主席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还有新的任务在等着他。

一九五五年，万隆会议召开前夕，我方得到情报，国民党反动派准备暗杀周恩来。

当时有人建议周恩来不要去参会了，可周恩来说此次会议非常重要，必须参加。

这样，李克农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带领情报工作人员搞清楚敌人的阴谋。

经过缜密的工作，及时发现了敌人炸飞机、搞暗杀等一系列阴谋，并在多方的努力和机缘巧合的安排下，确保了周恩来等人的安全。

图|万隆会议油画

一九五五年授衔时，李克农被授予上将军衔，他是唯一一位没有带兵打仗的开国将军。

但是，到了这时，李克农因为长期操劳、用脑过度，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一九五七年，他要爬楼梯到办公室去，没想到身体不支，摔倒在地，脑袋还撞到了石头楼梯上。

大家都知道，老人最怕摔跤。这次意外摔伤，造成了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但还是休整了好几个月。

一九六二年六月，李克农带病参加了中央工作会议。当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但是仍然坚持工作。

大家没办法，请来了邓颖超。在邓颖超的劝说下，李克农才同意住院。

图|邓颖超

但他的病已经无药可治了，因为他得了一种叫脑软化的病，脑子里面已经成了糊状。

入院两天后，李克农与世长辞，享年六十三岁。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克农在隐蔽战线奋战三十多年，立下了赫赫战功。他的事迹长期不为人所知，即便是今天，有些事迹也不便披露。但我们应该永远记住他的名字，永远学习他的爱国爱党和敬业奉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