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蜊冬瓜汤(蛤蜊冬瓜汤)


作者 | 韩良忆

近来天亮得早,起床也就特别早,索性披上薄外套,出门逛早市。去市场的路上有家不错的小店,豆浆够浓,烧饼也香,今天的早点就在这里吃了。

热腾腾的豆浆慢慢喝,刚出炉的葱烧饼大口咬下,徐徐咀嚼,吃饱喝足,额头早已冒出细细的汗珠,针织外套这下子穿不住,脱下来搭在肩头,晃晃悠悠上菜场。阳光照在裸露的肌肤上,微热。

蛤蜊冬瓜汤

暮春时分,五月将至,马上就要立夏,夏天快来了。

按中医说法,立夏养生,首重养心,宜多食各种豆类、豆制品和瘦肉。营养学家也说,由于天气越来越湿热,这时应摄取低脂、多纤维的蔬果,尤其是各种可生津祛湿的当令瓜类,好比西瓜、黄瓜、丝瓜和冬瓜。

至于油炸、辛辣、烧烤食品,中西医都同意,春夏两季少吃为妙。瞧我这一大早不就乖乖地喝了豆浆?尽管嘴馋,终究忍住了那股馋劲,没敢吃油条。烧饼,连这也不给吃,太虐待人了。

一进菜场,直奔熟悉的菜摊,请卖菜大婶切一截冬瓜给我。“内行,冬瓜开始当令了,夏天的冬瓜最好吃,又清火。”大婶一边切瓜一边说,“你是不是要煮冬瓜汤?那就得送你姜,姜和冬瓜味道最搭了。”说着说着,塞了一截嫩姜到袋里。

大婶猜对了,我正打算炖冬瓜排骨薏仁汤;冬瓜和薏仁都清热利尿,春夏食之,养生又美味。

蛤蜊冬瓜汤

一到夏天,我就爱喝冬瓜汤,这习惯想来承自母亲。

家慈生前好食冬瓜,每年一到春夏之交,冬瓜便开始出现在我家餐桌。随着天气变热,冬瓜露面的次数也越加频繁。经常简单地清炒,只撒姜丝,连葱都不加,食其淡雅原味。偶尔变化一下,让它多一点滋味,就添蛤蜊或虾皮烩煮一会儿,数量不必多,蛤蜊加个十来个虾皮来上一撮,何庸加味精,这样就够“鲜”了。

当然还有冬瓜汤。要是请客,就做冬瓜盅。取结实的瓜一大段,挖去籽成盅,注入高汤,下鸡肉、香菇、草菇、笋片等隔水蒸透,一整盅端上桌,品相大器,汤清味鲜。可这汤做来费事,家常过日子哪有那工夫?遂将一小截冬瓜削皮,切块或切片加高汤煮,通常还会添一点火腿、泡过的虾米或蒸软撕成丝的瑶柱增加鲜味,总之看家中正巧有什么干货,就加什么。再不就炖排骨汤,只是这得先把排骨炖烂了才能加冬瓜,煮至瓜刚软就熄火,以免不耐久煮的冬瓜溃不成形。

蛤蜊冬瓜汤

小时候纳闷,为何冬瓜明明是“冬”瓜,我们却总在夏季猛吃这冬天的瓜?!有一天桌上又有冬瓜,疑问又上心头。经我一问,父亲答称,那是因为冬瓜外皮上有一层白粉,像冬季时结的霜,故名“冬”瓜。爱吃冬瓜的母亲听了却说,哎呀,那白白的东西不是粉也不是霜,是蜡质,整颗的冬瓜有了这一层蜡保护,可以储存很久,越冬也不坏,所以叫“冬”瓜。

还记得父亲听了母亲的话,并未因为人夫、为人父的“尊严”受损而恼怒,反而笑眯眯地瞧着她,轻松地说:“原来白霜不是粉不是霜,而是蜡啊。无论如何,冬瓜可以去火气,夏天吃冬瓜最好了。”

蛤蜊冬瓜汤

蛤蜊冬瓜汤

我的母亲在师范学校刚毕业,年方十九时,就嫁给只身来台的父亲。据说,当年父亲对青春正盛的母亲是一见钟情,两人自交往到成家、生儿育女,他一直像对待小妹妹那般,百般娇宠小了他十四岁的母亲。

“非典”肆虐那一年,夏至过后五天,母亲病逝,得年不过六十五岁。由于事情来得突然,我们全家都难以接受,特别是一向乐天的父亲,甚且患上轻微的抑郁症,变得沉默寡言。老人家原本爱好美食,那段日子却常说没胃口,平常爱吃的那些浓油赤酱的菜色,都嫌太腻,吃不下。

有天晚上,就我和父亲两人吃饭。我煮了冬瓜蛤蜊汤,想说这汤清爽不油,或能给他开开胃,却没料到汤一上桌,父亲就开始掉泪,哽咽地说:“你妈妈最爱喝冬瓜汤,可是她再也吃不到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父亲对母亲的爱有多深,情有多浓,他的心又有多痛。

如今,父亲也已飞天,或已和母亲在某个角落重逢。但不知他是否还像以前那样,呵护疼爱与他相伴四十多年的那位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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