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祖(太祖王建全集)

“追封”，是我国帝制社会时期的一个极为普遍的现象。几乎每个中国古代政权的开国君主都会进行追封，或是追封父亲、祖父、曾祖，或是追封兄弟、妻子、儿女。例如，“魏武帝”作为曹丕在称帝后对其父的追封，已成为曹操最为人所熟知的代称之一。

那么，追封的对象有哪些？追封遵循着怎样的原则？为什么要追封？本文旨在介绍中国古代主要政权的追封情况，分为上下两篇，其中上篇介绍从秦朝至南北朝的追封情况，下篇介绍隋唐至清朝的追封情况。

“追封”现象可以追溯到帝制社会的开先河者——秦朝。秦始皇在拟定了“皇帝”称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封自己的父亲庄襄王为“太上皇”。

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制曰：“可。”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太上皇”是中国帝制社会中的第一个追封封号。后来，“太上皇”成为了称呼皇帝在世父亲的尊号（未必都是皇帝父亲，西晋司马伦甚至称自己的侄孙为太上皇）。但请注意，在秦朝，太上皇并不是给在世之人的尊号，而是一个给死者追封的封号。

秦始皇的追封只此一例。刘邦建汉后，追封开始日渐变得复杂多样起来。

高帝刘邦追封长兄刘伯为“武哀侯”，追封母亲刘媪为“昭灵夫人”。高后七年，吕后进一步将“昭灵夫人”追封为“昭灵后”。

春正月，追尊兄伯号曰武哀侯。

尊王后曰皇后，太子曰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

与刘邦类似，光武帝刘秀称帝后，将其兄分别追封为“齐武公”和“鲁哀公”。

癸丑，追谥兄伯升为齐武公，兄仲为鲁哀公。

汉朝皇帝不只追封亲属。例如，秦末的首义者陈胜就被刘邦追封为“隐王”。

腊月，陈王之汝阴，还至下城父，其御庄贾杀以降秦。陈胜葬砀，谥曰隐王。……高祖时为陈涉置守冢三十家砀，至今血食。

以及，汉宣帝刘询因为故掖庭令张贺对其有恩，继位后追封张贺为阳都哀侯。

又曰：“朕微眇时，御史大夫丙吉，中郎将史曾、史玄、长乐卫尉许舜、侍中光禄大夫许延寿皆与朕有旧恩。及故掖庭令张贺辅导朕躬，修文学经术，恩惠卓异，厥功茂焉。《诗》不云乎？‘无德不报。’封贺所子弟子侍中中郎将彭祖为阳都侯，追赐贺谥曰阳都哀侯。吉、曾、玄、舜、延寿皆为列侯。故人下至郡邸狱复作尝有阿保之功，皆受官禄、田宅、财物，各以恩深浅报之。”

值得一提的是，汉朝皇帝都不把生父追封为皇帝。那追封为什么呢？

“皇”，而不是“皇帝”。

例如，刘邦父亲刘太公死后的封号一直都是“太上皇”。还有，汉哀帝将生父刘康追封为“恭皇”，汉安帝将生父刘庆追封为“孝德皇”。

太皇太后诏尊定陶恭王为恭皇。

宜上尊号曰孝德皇，皇妣左氏曰孝德后，孝德皇母宋贵人追谥曰敬隐后。

而将未真正登基的父亲追封为“皇帝”，则肇始于曹魏。

曹丕称帝后，追封父亲曹操为武皇帝，还追封了祖父曹嵩为太皇帝。

追尊皇祖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曰武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

明帝时，又进一步追封曹操祖父曹腾为高皇帝。

戊申，追尊高祖大长秋曰高皇帝，夫人吴氏曰高皇后。

曹操作为曹魏政权的实际建立者，被追封了“太祖”庙号。而曹腾、曹嵩则没有庙号。可见，曹魏时的追封还是以对功业的评价为基础。

有司奏：武皇帝拨乱反正，为魏太祖，乐用武始之舞。文皇帝应天受命，为魏高祖，乐用咸熙之舞。帝制作兴治，为魏烈祖……（p.s.曹睿真是生前定好自己庙号第一人）

蜀汉刘备则延续了刘邦、刘秀的传统，没有追封生父为皇帝。

东吴孙权则与曹魏类似，亦追封其父孙坚为皇帝，即始祖武烈皇帝。

追尊父破虏将军坚为武烈皇帝，母吴氏为武烈皇后，兄讨逆将军策为长沙桓王。

孙权仅仅追封孙策为“长沙桓王”而非皇帝，这为许多人所诟病。孙权在此的考虑，一方面或有刘邦、刘秀追封兄长为公侯的历史传统，另一方面则不乏对宗室的防备。

与孙权不追封孙策为帝构成对比的，是西晋司马炎的追封。有曹魏为先例，司马炎追封祖父司马懿、父亲司马昭为帝都在情理之中，而亦将其伯父司马师追封为帝。

迫尊宣王为宣皇帝，景王为景皇帝，文王为文皇帝，宣王妃张氏为宣穆皇后。

十二月丁亥，追尊宣帝庙曰高祖，景帝曰世宗，文帝曰太祖。

究其原因，一方面在于司马昭常说的天下本是“景王的天下”，只是司马师早亡，司马昭被迫接手，另一方面则也源于司马炎拉拢宗室的需要十分强烈。

东晋司马睿承晋法统，未追封父祖为帝，没什么可说。而在与晋并存的十六国中，最值得一写的是匈奴汉国刘渊的追封。

刘渊非常有意思，他以汉朝和匈奴冒顿单于约为兄弟为由，自居汉室。因而，以西汉、东汉、蜀汉三代政权的继承者自居（所以，蜀汉“第三汉朝”的地位也不是现代人的瞎掰）。在即位诏书中，刘渊列举了包括刘邦、刘秀、刘备诸代汉帝的事迹，主张自己要“绍修三祖之业”。

永兴元年，元海乃为坛于南郊，僭即汉王位，下令曰：“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应期，廓开大业。太宗孝文皇帝重以明德，升平汉道。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过唐日。中宗孝宣皇帝搜扬俊乂，多士盈朝……我世祖光武皇帝诞资圣武，恢复鸿基，祀汉配天，不失旧物，俾三光晦而复明，神器幽而复显。显宗孝明皇帝、肃宗孝章皇帝累叶重晖，炎光再阐……故孝愍委弃万国，昭烈播越岷蜀，冀否终有泰，旋轸旧京。 何图天未悔祸，后帝窘辱。自社稷沦丧，宗庙之不血食四十年于兹矣……孤今猥为群公所推， 绍修三祖之业……”乃赦其境内，年号元熙，追尊刘禅为孝怀皇帝，立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

于是，刘渊追封刘禅为“孝怀皇帝”，立汉代三祖五宗神主祭拜。

哪“三祖五宗”呢？三祖是太祖刘邦、世祖刘秀、烈祖刘备，五宗是太宗文帝刘恒、世宗武帝刘彻、中宗宣帝刘洵、显宗明帝刘庄、肃宗章帝刘炟。

所以刘备和刘禅父子被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匈奴人刘渊分别追封了庙号（烈祖）和谥号（孝怀皇帝）。

那刘渊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自己说得很清楚，因为人心思汉，追封后主刘禅能够“以怀人望”。

元海曰： “善……大禹出于西戎，文王生于东夷，顾惟德所授耳……吾又汉氏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绍，不亦可乎？且可称汉，追尊后主，以怀人望。”

十六国之后，北方统一于北魏。而北魏，堪称是追封史上的一朵最大的奇葩。

「前方高能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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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追封了：成皇帝、节皇帝、庄皇帝、明皇帝、安皇帝、宣皇帝、景皇帝、元皇帝、和皇帝、定皇帝、僖皇帝、威皇帝、献皇帝、圣武皇帝、始祖神元皇帝、文皇帝、章皇帝、平皇帝、思皇帝、昭皇帝、桓皇帝、穆皇帝、平文皇帝、惠皇帝、炀皇帝、烈皇帝、昭成皇帝、献明皇帝……一共至少28个皇帝！

在北魏追封的“始祖”拓跋力微以前，北魏还有14位追封皇帝，拓跋力微堪称中国历史上最不“始祖”的始祖皇帝。

积六十七世，至成皇帝讳毛立，聪明武略，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崩。

节皇帝讳贷立，崩。

庄皇帝讳观立，崩。

明皇帝讳楼立，崩。

安皇帝讳越立，崩。

宣皇帝讳推寅立……谋更南徙，未行而崩。

景皇帝讳利立，崩。

元皇帝讳俟立，崩。

和皇帝讳肆立，崩。

定皇帝讳机立，崩。

僖皇帝讳盖立，崩。

威皇帝讳侩立，崩。

献皇帝讳邻立……帝时年衰老，乃以位授子。

圣武皇帝讳诘汾……帝崩。

始祖神元皇帝讳力微立。

文皇帝讳沙漠汗，以国太子留洛阳，为魏宾之冠。

章皇帝讳悉鹿立，始祖之子也。

平皇帝讳绰立，章帝之少弟也。

思皇帝讳弗立，文帝之少子也。

昭皇帝讳禄官立，始祖之子也。

以文帝之长子桓皇帝讳猗迤统一部。

以桓帝之弟穆皇帝讳猗卢统一部。

平文皇帝讳郁律立，思帝之子也。

惠皇帝讳贺傉立，桓帝之中子也。

炀皇帝讳纥那立，惠帝之弟也。

烈皇帝讳翳槐立，平文之长子也。

昭成皇帝讳什翼犍立，平文之次子也…太祖即位，尊曰高祖。

太祖道武皇帝，讳珪，昭成皇帝之嫡孙，献明皇帝之子也。

最搞笑的是什么呢

北魏还追封了一位“炀皇帝”拓拔纥那。

“炀”是什么意思呢？

去礼远众曰炀，好内远礼曰炀，好内怠政曰炀。

去礼远众曰炀，好内远礼曰炀，好内怠政曰炀。能给祖先追封成“炀皇帝”，真的笑死人了。

相较于北魏，南北朝其他朝的追封显得极为正常且平淡。

东魏元善见以孝明帝法理意义上的儿子继承皇位（“推帝以奉肃宗之后”），生父在其即位时尚在人世，并未追封。而西魏元宝炬则追封其父为文景皇帝。

追尊皇考为文景皇帝， 皇妣杨氏为皇后。

北齐、北周的追封则将帝号追封到了奠基者高欢和宇文泰的上一代。

北齐高洋追封父、祖为帝，因其兄高澄是东魏的实际掌权者，亦追封其兄为帝。

诏追尊皇祖文穆王为文穆皇帝，妣为文穆皇后，皇考献武王为献武皇帝，皇兄文襄王为文襄皇帝，祖宗之称，付外速议以闻。

北周追封宇文泰为太祖，追封宇文泰之父宇文肱为德皇帝，宇文肱的堂兄宇文仲亦被追封为虞国公。

诏曰：“予本自神农，其于二丘，宜作厥 主。始祖献侯，启土辽海，肇有国基，配南北郊。文考德符五 运，受天明命，祖于明堂，以配上帝，庙为太祖。”

韬生肱。 肱任有侠有气干……武成初，追尊曰德皇帝。

是岁，追封皇族祖仲为虞国公。

这里的逻辑在于：北齐、北周并不将高洋和宇文觉视为真正的开国皇帝，而将高欢、宇文泰视为真正的政权建立者，因而进一步追封高欢、宇文泰的父亲为帝。这类似于曹丕的追封逻辑。

同样，南朝宋、齐、梁、陈以及侯景建立的侯周，在追封上也是极为克制，都是追封父亲为帝，而不尊祖父为帝。并且，对于兄弟、子女也给予相应封号。

宋武帝刘裕追封其父为皇帝，母为皇后。

追尊皇考为孝穆皇帝，皇妣为穆皇后，尊王太后为皇太后。

南齐萧道成追封父母以外，还追封兄长为王爵。

追封谥上兄道度为衡阳元王，道生为始安贞王。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为孝皇后，妃为昭皇后。

南梁萧衍同样追封父亲为帝、母亲为后，追封兄弟为王。

追尊皇考为文皇帝，庙曰太祖；皇妣为献皇后。追谥妃郗氏为德皇后。追封兄太傅懿为长沙郡王，谥曰宣武；齐后军谘议敷为永阳郡王，谥曰昭；弟齐太常畅为衡阳郡王，谥曰宣；齐给事黄门侍郎融为桂阳郡王，谥曰简。

侯景称帝时，也是追封父亲为帝，而将祖父追封为大丞相。

景党有知景祖名周者，自外悉是王伟制其名位，以汉司徒侯霸为始祖，晋征士侯瑾为七世祖。于是追尊其祖周为大丞相，父标为元皇帝。

南陈陈霸先则更进一步，除追封父母兄弟外，追封其子为豫章献王和长沙思王，追封哥哥为始兴郡王，还追封女儿为公主。

辛巳，追尊皇考曰景皇帝，庙号太祖； 皇妣董太夫人曰安皇后。追谥前夫人钱氏号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

癸巳，追赠皇兄梁故散骑常侍、平北将军、兗州刺史长城县公道谭骠骑大将军、太尉，封始兴郡王；弟梁故侍中、骠骑将军、南徐州刺史 武康县侯休先车骑大将军、司徒，封南康郡王。

壬午，追封皇子立为豫章王，谥曰献；权为长沙王，谥曰思；长女为永世公主，谥曰懿。

到了陈霸先这里，追封制度已经十分完备。陈霸先的父、母、兄、弟、子、女都得到了相应的追封。

总的来说，南北朝诸政权中，除了北魏属实奇葩以外，南朝诸朝以及东魏、北齐、北周的追封都相当正常。特别是到了陈朝的陈霸先时期，帝制社会的追封已经走向了完备和成熟。

既然南北朝已经完备成熟，那南北朝之后呢？

那就过度成熟，甚至泛化了。

隋唐至明清的部分，我们留待下篇继续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