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男爵(树上男爵欢12月7日官司结果)


不知有没有人指出过,《海上钢琴师》中人物设置的意念,恐怕是来自《树上的男爵》。

《海上钢琴师》原名《一九○○》,是巴里科的剧本,因托纳托雷改编为电影而声名大噪。名叫一九○○的主人公,出生并被遗弃在“弗吉尼亚人号”快轮上,长大后拒绝登上陆地,并无师自通地学会钢琴;32岁时一度准备离开轮船,但下船的那一刻却迟疑了,然后是返回,决心终身再也不下船,即使轮船报废后要炸毁……因为,“大地,对我来说,那是一只太大的船。是一段太漫长的旅途。是一个太漂亮的女人。是一种太强烈的香味。这种音乐我不会弹。原谅我吧。我不会下船的。”

树上的男爵

树上的男爵》则是卡尔维诺的名作。主人公柯希莫十二岁时跟父亲吵架后爬到树上,就再也不曾下来,直到他又老又病的时候,抓住了偶然飞过的气球,飘向海洋……“人们猜测垂死的老人可能是在飞越海湾时坠落了。柯希莫就这样逝去了,没有让我们看见他的遗体返回地面。”

一九○○是不离开海,柯希莫是不离开树,总之都不愿意踏上世俗的土地。卡尔维诺、巴里科都是意大利作家,巴里科不可能不知道《树上的男爵》吧?

树上的男爵”的故事,出自卡尔维诺的想象,可这个想象,却没有超出现实。在现实中,确实有过生活在树上的人呢。唐朝就有个白居易拜会“鸟巢禅师”的著名公案;《西游记》里有位住在树上的“乌巢禅师”;迟至现代,金克木、冯友兰、许云樵去印度时,还遇到温州籍的善修和尚在大树上筑巢长住(以上据方韶毅《住在树上的温州和尚》,《民国文化隐者录》)。此外,我还看到一个更早的轶事:“汉末大乱,宫人小黄门上墓树避兵,食松柏实,遂不复饥,举体生毛长尺许。乱离既平,魏武闻而收养,还食谷,齿落头白。”(南朝刘敬叔《异苑》)这些记载,不易判断其是否属实,但至少可以说,“树上的男爵”式的意念,在中国早就不新鲜了。

关于“树上的男爵”所包含的意味,卡尔维诺自己曾有揭示:“……他始终认为,为了与他人真正在一起,唯一的出路是与他人相疏离,他在生命的每时每刻都顽固地为自己和为他人坚持那种不方便的特立独行和离群索居。这就是他作为诗人、探险者、革命者的志趣。”(《树上的男爵·后记》)显然,他是有所寄托的。因此,作为卡尔维诺的同胞,艾柯又由“树上的男爵”顺势引申出一个比喻:“知识分子应该介入参与,但只留在树丛间就好。”(《诺伯托·博比奥:重新审视博学之士的命运》,《倒退的年代:跟着大师艾柯看世界》)

树上的男爵

艾柯的引喻,确是有趣味也有内涵的说法。“知识分子”应是什么样的人呢?班达如是说:“他们的活动本质上不追求实践的目的,只希望在艺术的、科学的或形而上学深思的活动中获得快乐,简言之,他们旨在拥有非现世的善。他们总是说:‘我的王国不是这个世界。’”(《知识分子的背叛》,佘碧平译)另外,张君励提倡“学问之独立王国论”,也近于班达的意思。这样的话,知识分子不正是我们这个世界中的“树上男爵”或“海上钢琴师”吗?柯希莫、一九○○宁死都不涉足地面,不也是要守护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吗?

往通俗一点说,知识分子就应当有柯希莫或一九○○的范儿:轴,拧巴,一根筋,钻牛角尖,死牛一面颈;往专业一点说,知识分子就应当有柯希莫或一九○○的精神:不放弃、不扭曲理想,不认同、不接受现实,跟凡俗世界永远保持隔离。说到底,我们不可能真的生活在树上或海上,只是我们也得知道,在平行宇宙里,还存在着一个树上或海上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柯希莫可以设计出《树上理想国宪法草案》,一九○○可以弹奏出“另一个世界的音乐”。

树上的男爵

扯得太远了,还是回到《海上钢琴师》吧。我觉得这个故事还有一个摹仿前人之处。

《海上钢琴师》最有戏剧性的场面,不用说,当然是斗琴那段了。一九○○先抑后扬,让前来挑战的那位爵士乐鼻祖———他的钢琴技艺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他不是在弹,是在滑。好像一条丝质内衣从女人的身体上滑下来一样,音乐让丝绸在跳舞”———输得灰头土脸;这让我想起,在茨威格著名的小说《象棋的故事》里,默默无闻的B博士赢了横扫棋坛的世界冠军。要知道,那同样是发生在远洋客轮上的故事啊。对于情节高潮的处理,《海上钢琴师》较之《象棋的故事》要更集中,也更有趣,但有一点:一九○○的琴技是无源之水,除了他被弃时放在钢琴上,别无其他缘由;而B博士的棋艺却是在被纳粹幽禁时,为了应对孤独的处境而无意中造成的———同时造成的,还有他对象棋的偏执狂病症。这是茨威格更深刻的地方。

最后请注意,我并没有用“抄袭”这个词。巴里科即便借鉴了别人,也是有创造性的借鉴,想一想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吧,有多少情节都是“拿来主义”的呢?恕我直言,《海上钢琴师》不仅写得简练,可读性也甚高,就算未必超过《象棋的故事》,至少比《树上的男爵》精彩多了。

()

本文收集自互联网,如果发现有涉嫌侵权或违法违规的内容,请联系6532516@qq.com以便进行及时清除。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