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蒙灵察(唐朝名将夫蒙灵察)


(本文中的时间为2016年4月底)自喀什一路向南,便是通往塔什库尔干县的道路了。其实在14年,公司就想往塔什库尔干县拓展业务。但去塔县必须要办理边防通行证,当时我们因为身份证的原因无法办理边防通行证,只好抱憾而归。

注1:边防通行证,是去塔县的必要条件之一。而有个小小的问题是,西域身份证的边防通行证,只能在户籍所在地办理。喀什地区公安边防办证处只受理外地省份身份证边防通行证的办理工作。(西域本地的朋友想去塔县、红其拉甫口岸等地游玩,务必现在你的户籍所在地办理边防通行证。)

这一次出差时间紧迫,并没有游山玩水的闲暇惬意。旅中在乌帕尔乡吃了午饭。同行的P总说,乌帕尔算是喀什地区水质非常好的地方,但是和山上塔县的水比,依然是远远不如。打尖过后,我们继续前行,而海拔随之越来越高。

越野车开始环山盘绕,若有似无的云雾和覆雪的苍山出现在视野中。只在一瞬间,大漠戈壁变成了高原湖泊。白沙湖逐渐出现在了远方。(或者说是布伦库勒湖?)明显低于喀拉库勒湖的海拔,给了白沙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明媚的阳光。水鸟与牛羊们一起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没有烈日灼心之苦,无北风彻骨之寒,那还有什么好烦恼的呢?在极度缺水干旱的南疆,这里已是难得的人间胜景了。

夫蒙灵察

白沙湖,网图

明媚的阳光和澄澈的湖水无法挽留我们,不曾停留,一路继续前行。不久,卡拉库里湖出现在道路远方的视线中。这里的雾气更重,凝如实质。乌云笼罩下的卡湖色如生铅,在远方雪山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公路这边的湖岸寸草不生。高原的天气就像远古的神砥般喜怒无常,大概我们走后不久,大滴的雨点就会到来吧。也难怪晋代的法显、唐代的玄奘会分别用“毒龙池”、“大龙池”称呼卡湖。当年他们行走于这里,大抵会认为这种暴虐的自然之伟力,是对自己的求佛之心的一种考验吧。

夫蒙灵察

茫茫雾气中的卡拉库里湖

布伦口检查站刚好盘山路前的低地。乌云在这里凝结成了雪花,片片飘零。微微冷意之中,我们继续前行。正在改扩建的中巴公路一片热闹喧嚣的景象,为了G314线奥依塔克镇—布伦口段的大量建设工作,这里至少集结了3个著名国有大型施工企业。中巴之间的交通线在一点点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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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孜检查站,这张是下山的时候拍的

闲聊中,P总说中巴这条路,从过去就是走私的重灾区。武器、毒品都一度是常见的大路货。边防部门花了诺大心血,很不容易地控制住了走私的蔓延。但未来随着中巴公路的扩建、铁路的修建,客流量显著加大,变量和不可控因素将慢慢浮现。走私和偷渡的阴影将重新笼罩这片土地吗? 正在修的,是流入活力的生命线呢,还是输入毒液的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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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我们也路过了,中巴公路改扩建在建,奥依塔克-布伦口段,网图)

接下来我们的越野车出没于山谷、悬崖、陡坡间。不时可以看到诸多提示前方艰难显著的标识,印象最深的一个,是“连续六十二公里上坡。”道路最险峻之处,转弯两车相遇则有相撞的危险。而道路旁不远就是直坠而下的深谷。古老的河流冲刷之下,群山一分为二。右边,是我们以现代的科技与力量开拓出来的公路;左边,大概是当年高仙芝领兵征伐小勃律国时,从这里前往葱岭守捉所在地的必经之路了吧。

夫蒙灵察

连续62公里上坡忘记拍了,这张是网图

尽管塔县的历史大都风化湮没在漫长的时光之河中。但高仙芝、玄奘和丝绸之路并不会被人们所遗忘。尤其是高仙芝,塔什库尔干见证了他一生中的大起大落。

夫蒙灵察

高仙芝,高句丽人,姿容俊美。幼年随父至西域,籍父功荫庇游击将军,20岁时以军功与父同秩。但仕途坎坷,终为时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夫蒙灵察赏识,逐渐提拔。天宝六年三月,唐玄宗昭命安西副都护高仙芝率万人伐小勃律国。仙芝率部行军,自疏勒(安西四镇之一,今喀什)至葱岭守捉(今塔什库尔干县城)。越瓦罕走廊,兵分三路进击连云堡。携三日军粮强渡婆勒川,半日大破连云堡吐蕃守军,斩五千,俘一千。其后越坦驹岭(今克什米尔北部德尔果德山口,长四十公里,最高处海拔4600余米)。小勃律阿弩越城请降。唐军继续疾行。围小勃律国都孽多城,断婆夷水藤桥阻吐蕃援军。小勃律遂平,仙芝俘其国王公主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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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这种道路还不算最险峻的,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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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图

当年高仙芝率部远征,走的路可比我们今天难多了。而他果断的允许将士携带私马,极大的保障了后勤。唐军在高原长距离负重行军,在高原上前攻吐蕃驻守的险峻的连云堡,半日而下。(说好的吐蕃人在高原上开挂呢?)翻越海拔4688米的坦驹岭,以狂飙猛进的速度迅速攻入小勃律国。在小勃律的军队和吐蕃援军反应过来之前,就彻底平定了小勃律。孤军深入,长途高海拔行军,唐军战力之剽悍,高仙芝指挥之得力,可见一斑。

当我们来到海拔四千米的地方时,天地之间,唯余一白。即使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春天仍未来到这片土地。皑皑白雪之中又有大雾,出于安全,我们放慢了速度。但同时在这里出现了高原反应,我们不能耽误片刻,直奔塔县而去。

夫蒙灵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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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蒙灵察

你能相信这是四月底吗?

过了这个海拔四千米的地方以后,我们离塔县越来越近了。而海拔也降了一些。 同事的高原反应越来越严重了,不仅四肢发麻,心脏也感觉不舒服。 依靠氧气袋和速效救心丸,勉力坚持。 经过两个口岸后,我们到达了塔什库尔干县县城。

夫蒙灵察

将同事送往医院输氧后,我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塔什库尔干县县城了。不大的小城,横竖就几条街道。(P总说原先更是只有一个馕从上坡滚到下坡那么远的街道)但天极蓝,空气干净。亏得险峻高原上有这么一大片平坦的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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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几日,我们前往工地现场开始工作。行程匆匆,并未来得及在塔县游玩。只是随手拍了些照片。塔县有一大片傍着河边的草原湿地,名唤金草滩。 在戈壁乱石间显得尤为突兀。大抵是当年高仙芝集结部队,玄奘归途住宿过的地方吧?

夫蒙灵察

塔什库尔干县金草滩(我拍的太丑不好意思发出来丢人,这张是网图)

当地的塔吉克族因为强烈的紫外线照射,肤色黝黑,好奇的看着在工地现场忙碌的我们,眼神澄澈不带杂质。时不时还有几个认识施工员的塔吉克族跑来找我们握手打招呼,说你们辛苦了。这里的确是远离喀什的喧嚣和激流啊,至少在这里神经不用绷的那么紧。工地边就是他们的村落,点缀在高原之中犹如世外桃源,在村旁的小山顶上,是他们祖先的坟茔。恍惚间,觉得这里千年的时光一瞬而过,从未改变太多。呐,这是一个不属于我们这些过客的世界呐,远离喧嚣,遗世独立。喀什噶尔的喧嚣,完全与塔什库尔干无关。想到了一句塔吉克族谚语“去过麦加的驴,依然是驴”。千百年来,塔吉克族就是这么平静的生活在高原上的。

夫蒙灵察

从塔县离开的时候刚好赶上一场塔吉克族的葬礼,出于尊重我们没有拍照。人们神情淡漠自然,高原上自是见惯了生死。他们结伴同行,抬着死者遗骸的几人在前,其他人步行在后。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仪式。

归途走的是另一条线,因为314国道尚未完全修好,我们痛苦不堪的走在颠簸不平的石头路上,几乎对道路两旁的美景都无动于衷了。

因为还在施工的关系,我们见到了更多工地和更多工人。来自五湖四海的他们要么汗如雨下的忙着干活,要么坐在旁边休息闲聊。似乎是早已习惯了塔县的自然条件。在这个菜比肉都贵的地方,我着实好奇,他们又在吃什么呢?

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千辛万苦和生死考验中开辟道路的中国工程队。当年开天辟地,从无到有,何等伟业。但这伟业,亦是用鲜血铸就的。仅为修建中巴公路而牺牲的工程队员,就有几百人。塌方、暴雪、泥石流、山洪、高原反应等等,每一件都是要命的事情。在巴基斯坦吉尔吉特为中国工程队设立的中国烈士陵园,就有一百零八座墓碑。其中二十座墓碑甚至没有名字,因为至今尚未找到烈士们的遗骸。

有趣的是,吉尔吉特,就是当年高仙芝征伐的小勃律国国都孽多城。这是何等的巧合! 当年金戈铁马,如今开山修路。

夫蒙灵察

吉尔吉特,中国烈士陵园,网图

高仙芝是个赌徒,疯狂的赌徒。在没有高原超远距离行军的经验前提下,他远征小勃律。强渡婆勒川时,只要一万吐蕃守军趁他们半渡而击,那远征就到此结束了。 而只有三日口粮能随身携带的前提下,不能及时攻下连云堡,就意味着死!(在高仙芝之前,唐军不止一次进攻连云堡,均以失败告终) 翻越坦驹岭更是大赌注,在冰川间行进,假如遇到暴风雪、山崩,全军覆没都很常见。迦太基名将汉尼拔翻越海拔4810米的阿尔卑斯山,九百公里的征程损失了四分之三的部队。 而高仙芝行军的难度不仅比他大,而且比他远。损失却远远小得多。(让士卒带私马有效的保障了后勤) 之后进入小勃律, 更是在赌命。假如被小勃律守军以逸待劳的阻击,等到吐蕃援军到来,那么唐军不仅会惨败,而且会全军覆没。

但高仙芝赌了,而且赌胜了。这次巨大的赌博,回报也极其丰厚----一跃成为安西四镇节度使。然而,巨大的光辉之下潜藏着阴影,事物到了最美好的时候就会迎来衰老和凋零。 一个叫做怛罗斯的地方,正在静静的等着他。但也不能全怪高仙芝,当年就是一个野心家的时代。要功业,只有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这就是西域的生存法则。 没有悍勇无畏,仁义道德在强者为王的西域是脱离现实的。

夫蒙灵察

玄奘也是个赌徒。凭借信仰之心远行万里,历经种种磨难,不改初心。他赌赢了。 但是又有多少人赌输,埋骨西域呢?

当年建国后于此地在简陋的条件下铺设公路的中国工程队,更是在做赌注。他们是在拿自己仅有的一条命,去赌一个繁华盛世。 他们赌中了,但作为代价,很多人永久地沉睡在此,永远不能再回到自己的故乡。毕竟,逆天而为,不付出代价不可能。可正是这种迎难而上逆天而为的志气,激荡了那个时代的风云,点燃了那个时代的熊熊烈火。

今天我们来往塔县,这些在此地施工的工人,同样是在赌。即使知道这里穷山恶水,也想为自己赌一个更好的未来吧。

当年新疆第一个军阀杨增新说过一句话,西出阳关无好人。大抵是说,大量的汉人盲流涌入新疆。但这位狂妄自大以少制汉最终被人推翻的军阀并不知道的。他嘴里不是好人的那些人,也为建设新疆做出来不可磨灭的贡献。当年若不是够疯狂、够勇敢,谁会平白无故来这几千里外的蛮荒之地呢?而今天,我说“西出阳关无好人”,更多的是一种自嘲。没错,就像淘金潮的美国大西部一样,开拓进取、勇敢坚韧是我们这些不是好人的家伙身上最大的优点。

花了六小时回到喀什后(今年路修好了,据说三个小时就可以了),我醉氧了。自诩状如熊虎,在高原上一点反应没有,谁料到下来却如此啼笑皆非。就像喝多了一样,我躺在床上,意识却进入另外的领域。今天的塔县,知道高仙芝的寥寥无几。百年千年后,又有谁会记得曾经的我们呢?

向在最近塔县地震中的同胞致以我的问候

向在艰苦条件下奋斗的工程队前辈、我的祖辈(我家长辈也曾是工程队的一员),致以我的敬意

时隔近一年两个月后,终于完坑

刘冀

2017.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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